因為工作的緣故,我有幸在羅馬生活了近一年。不用提“條條大路通羅馬”的諺語,也不用提馬可·波羅、利瑪竇、郎世寧的大名,羅馬這座“永恆之城”早已通過一部電影《羅馬假日》而被國人熟知。千百年來,羅馬歷盡朝代更迭,無數文人墨客孜孜不倦地書寫著她的歷史與魅力,讓人不由得心嚮往之。
  說來也怪,在羅馬生活的時候,閑暇之餘,除了那些舉世聞名的歷史古跡,我更喜歡在遍佈城市的公園裡走走,置身其間,總會讓人有一種出離世外的不真實感,仿佛時間就此凝固,對於我這樣一個異鄉人而言,更恍如隔世。每當置身在羅馬的公園裡,靜謐總會將我緊緊籠罩,讓我可以真正沉下心來默默思考,或者乾脆什麼也不去想,就那樣虛度一個下午的好時光。
  初到羅馬,我寄居的酒店旁就有一座巨大的公園。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,我第一次和她邂逅。嚴格說,這座“公園”的本名叫“阿達別墅”,緊鄰著著名的薩拉利亞大街。公園只是在一堵破敗的圍牆上開了一個不起眼的門,門上也並沒有醒目的名字,只隨意在牆上釘了一個牌子,寫著“阿達別墅”。我想看看她開放的時間,卻到處都找不到,最後詢問路人,則告:從日出到日落……公園並不收費,游人可隨意進出。
  進入公園大門首先看到的是埃及大使館,三三兩兩的衛兵把守著通向使館的小路。使館僅僅占據了公園的一小塊地方,餘下的部分則全部向游人開放。放眼望去,一片開闊的草坪被一條曲曲折折的小路一分為二,草坪上剛剛放學的孩子正踢足球,嘰嘰喳喳的叫喊聲打破了公園的寧靜。沿著小路走去,一座不高的小山包上面是稀稀落落的地中海松,想來一定是古樹,筆直的樹幹頂端是如傘蓋一樣的繁茂枝葉,投下大大的陰影。各處散落的長椅上總有一對對情侶在樹下低頭私語,成瞭如畫風景的一部分。偶爾也會有幾隻馴養的馬兒在低頭吃草,並不忌諱人們的到來,仿佛一切都與它們無關。沿著石階走下小山,視野隨之開闊,一汪湖水泛著粼粼波光。幾隻烏龜懶懶地藏在水草里,靜看雲淡風輕。
  記得有一次,剛剛下過一場秋雨,我一人沿著泥濘的小路走到了公園深處,四周全是茂密的樹木,我發現自己迷失了。天色將晚,我心中有些惶恐,擔心今晚或許將會困在這裡。突然,一隻大狗跳了出來,圍著我打轉,我心裡一驚,隨即看到了它的主人,一對年輕的意大利夫婦。他們向我打過招呼並表示歉意,呼喚著大狗的名字。我由驚轉喜,趕緊向他們表達了渴望走出“迷宮”的迫切心情。意大利夫婦安慰我說,“偶爾忘了外面的世界,不也很好麽?”
  這座公園的歷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17世紀,後被意大利著名的帕拉維奇尼家族獲得,併在這裡初步修建了簡單的建築,成為了一個私人花園。1872年,公園被薩沃亞王朝的國王埃瑪努埃萊二世獲得,此人的一大愛好就是擁有面積巨大的公園,追求鄉野生活的樂趣,於是命人將公園擴大到今天占地18公頃的規模。他的後人翁貝爾托一世不愛野趣,把大花園賣給了瑞士的特爾伏內伯爵,伯爵整修一新後以他妻子的名字“阿達”命名,這才第一次有了“阿達別墅”的稱呼。意大利國王埃瑪努埃萊三世在1904年時重新購回了別墅,在裡面一直生活到被迫流亡前的1946年。
  在墨索裡尼時期,緊挨公園的一側為國王修建了一個地下堡壘,供王室躲避轟炸,但即使堅固的堡壘也無法抵禦歷史的進程,最終埃瑪努埃萊三世不得不帶著他的兒子逃往國外。作為交換條件,他將這一宅邸捐獻給了埃及,換取了自己流亡埃及的權利。於是,埃及駐意大利大使館至今都在公園裡占據一隅,這也算是歷史的產物吧。
  在我看來,“阿達公園”最吸引人的地方在於她的“荒”與“野”。這裡絕不是世界各國游客蜂擁而至的地方。在這裡,你看不到太多人為修葺的痕跡,略顯雜亂的草坪,參天的古樹和堆滿落葉的石階讓人與自然產生了一種奇妙的呼應。我常常想,不知多少歷史上的“大人物”也曾在這裡徜徉,構思著自己的光榮與夢想。對於“阿達別墅”而言,人總是匆匆的過客,唯有時間才是永恆。
  羅馬的歷史還在延續,構成羅馬歷史的,不僅僅是鬥獸場、聖天使古堡和梵蒂岡城,還有類似“阿達別墅”的鮮為人知的庭院,它們同樣也是歷史的見證。  (原標題:一座公園與一座城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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